在这种危险的凝视下，容若一颗心被无形的线拽的紧紧的，连呼吸都像是算计着收放，表面尽量装作不在意，面上扬起一丝笑容：“养狗试药啊，刚才不是都看到了吗？”
流水半眯起眸子，眼睛拉成狭长的弧度，里面的光一刻不松的落在容若脸上，似不放过任何她的表情变化。
良久，才放松身体般往后一靠，笑笑道：“夫人还没说，要不要跟本舵主做这笔买卖。”
“为何？”容若不知道流水非要选择她的原因呢。
流水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带着几分神秘的说道：“夫人进去便知道了。”
容若沉敛眉眼，在心中合计了一下，才道：“我的好处呢？”
流水挑高一边眉头，手肘撑在扶椅上，食指摩挲下巴，笑容有些邪肆：“秘笈归我，阵法图可以让你复刻。”
容若嘴角抽了抽，说了半天，他就是全都要呗。
“毕竟到时候我出的力多，这个应当的吧。”流水理所当然道。
容若轻笑一声：“未必。”
“哦？”流水显然不信。
但是容若并没有因此多解释什么，而是问道：“听你刚才说话的意思，似乎对玄武门很不满，那你还要夺这个总舵主的位置？”
流水半垂眼帘，手指头挑开腰间垂挂的一枚玉佩上水青色丝绳，状若无意：“谁说本舵主对玄武门不满了。”
“这样啊……”容若抱臂靠在旁边一面墙上，看向流水：“那流水分舵主可否告知本夫人，关于阵法图是怎么丢失的，为何武林中人都说迷雾林只有秘笈，却不曾提及阵法图。”
其实容若更想问的是，那个劳什子阵法图是啥玩意儿，值不值得她冒险进迷雾林。
流水手指把玩着玉佩上的丝绳，嘴角勾着散漫笑容：“秘笈是什么时候不见的，阵法图亦然。”
容若抿抿唇，取什么名字叫流水，说话却滴水不漏，真叫人讨厌，“流水分舵主没有合作的诚心，那就算了。”
流水抬眸，似有水光在眼底划过，一抹微凉：“玄武门祖师爷当年开山立派，创下基业，只是因为在与**人一役中受过内伤，余毒未清，没两年就归西。”
“只是玄武门已然形成规模，门下人怎么舍得就此散去。”
“但祖师爷只留下一女，其他门人各有归属，不成一局，于是自然而然起了内斗。”
那些容若听绿雀都提过，只是没有流水说的那么详细，毕竟远在京城的慕北辰能想到安插个人进来就不错了，没想过对玄武门查的多详细，而这个人的安排，也不过是慕北辰习惯性的未雨绸缪罢了。
流水只停顿了一下，接着道：“等到其中一位弟子夺得先机，抢占玄武门总舵主之位，门人早已死伤无数。”
“也是那时，大家发现祖师爷之女和他留下作为玄武门根本的秘笈和阵法图不见了。”
容若插了一句道：“不是留了半本？”
“不错。那是因为夺了总舵主的那个弟子到底追到了她的下落，直到进入迷雾林前，秘笈在打斗中一分为二，剩下一半和阵法图让她一起带进迷雾林中。”
容若恍然，点头道：“他们没有追进去？”
“自然进去了。”流水一笑，有些讽刺道：“不过没有阵法图的他们，冒然入内，不过找死。”
容若听明白了，“也就是说，迷雾林的阵法，其实也是玄武门祖师爷所设，如果没有阵法图在手，寸步难行。”
流水挑眉：“可以这么说。”
“还有个问题想不通。”容若手指头敲着手臂，眸色清澈，若星辰明灿，“总舵主既然留有女儿，何不让她直接继承，免得打打杀杀。”
流水看着她，默了一下，才道：“因为那部功法，女不可练。”
容若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心中腹诽，别是什么需要自宫的那种东东吧。
流水感觉到容若奇奇怪怪的眼神，蹙了蹙眉：“夫人现在还有什么疑问？”
“那你呢？”说到现在，容若问的也坦白。
流水说那么多，容若想知道他现在的立场，代表了什么。
流水手掌拍在扶椅上，身体站起来，一只手端在胸前，一只手背负在后，踱步而行，如有春风，少有照拂，没了那点邪肆，顿成了高远的云，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叫人分辨不清。
“替该得这一切的人，讨回来。”
容若眉间耸动了一下，就见流水忽而看过来，那目光炯炯，像是发光，“夫人以为如何？”
如果当年那个女人躲进了迷雾林，而她阵法图在手并没有死，那么她在某个地方隐秘下来，并且等到时机成熟，再报复回来。
容若心口忽然快速的跳动起来，嘴巴微微张开，可是没有说话。
难道……
难道这个流水居然就是祖师爷的嫡系后人！
那不对啊！
容若又暗中摇头，祖师爷的女儿要是活下去，还带走了半本秘笈和阵法图，那么迷雾林肯定没有那些东西了，还去迷雾林做什么。
容若的眸光半眯起来，总觉得还有哪里说不通的地方。
比如，流水如果手中有那两样东西，他自己随便进去溜一圈，那么总舵主的位置都肯定是他禳中之物了，何必那么费劲呢。
还比如，流水为何非要她一起进去。
总之，等流水离开后，容若还是想不通这两个问题。
“姑娘，属下认为，流水这人心思复杂莫测，不可尽信。”绿雀很直接道。
容若点头：“可是我们现在似乎骑虎难下了。”
绿雀冷漠的脸不变，眼中微有波澜：“属下可代姑娘前去迷雾林。”
到时候绿雀假扮容若的样子，而容若身边少一个丫鬟这种事，想必没人在意。
容若却忽然看向绿雀，眼神从未有过的郑重：“绿雀，你有没有想过，流水为何宁愿暴露自己，却也要告知我这些。”
绿雀一怔：“姑娘的意思……”
“迷雾林……我大概非去不可。”容若沉敛眉目，有种强烈的预感，流水他恐怕知道她们的身份了！
或许……
还不只是这么简单。
因为流水给她的感觉，总带着点陌生的熟悉，那是很微妙的，让她无法言说的，但她相信曾经遇到过。
可这后面一个想法，不过容若的直觉，故而没有说出来。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糖丸很突然的拍了一下手，跳起来道：“啊啊啊，我知道了！”
俨然两人已经习惯了糖丸的一惊一乍，都没有去理她，不过糖丸蹦跶过来，**容若和绿雀之间，神秘兮兮道：“讨厌鬼容若，是他，就是他。”
容若看过去，糖丸指手画脚道：“昨晚上啊，就是他去的那个破园，我看到了，穿的和白无常一样。”
容若冷静的说道：“我知道。”
刚才流水不是都说了，只是他以为是绿雀。
“不是啊！”糖丸乌黑的大眼珠子睁的圆溜溜的，说不出的灵动机敏，“他很奇怪，好像在等什么。”
容若的目光才认真了几分：“他说什么了？”
“没啊。”糖丸摇摇头：“站在那里看了一刻钟左右就走了，就是那个眼神特别奇怪……”
糖丸冥思苦想，形容不出来，好半天才斟酌出一个词：“……像是看心上人。”
容若：“……”额头落下三道黑线。
连绿雀从来都不变的神色，都有些龟裂。
“喂喂喂，你们什么意思，不相信我嘛。”
容若诚实道：“是。”
“嗷嗷嗷——讨厌的中原人，我再也不要同你们说话了。”
“求之不得。”容若转身，先去房间里准备了。
之后，绿雀在深夜又打探过一次留园，但是那间房子里晚上再也没出现过糖丸说的那个女人。
而时间一转眼也到了迷雾林开启的时候。
容若去的不早不晚，等她走到时，发现和她想象的不同，这里就是玄武门最西面一个院子，而并非山石草地。
院子上一面雪白的墙，白的像是最澄澈天空上飘过的浮云，什么都没有留下，又犹如深冬腊月里落下的皑皑厚雪。
高耸，孤寂，清高，雅远。
“郑夫人，你也要进去？”颇为意外的女声，温婉柔雅，嗓音自带着娴熟的笑意。
容若转身，果然看到流放的脸，不过今日的她和平时不同，穿了一身鹅黄色窄袖劲装，整个人显得英姿飒飒，清秀利落。
容若深以为流放该是很喜欢鹅黄色，否则为何每见她一次，都是这种颜色的裙装，连现在绑着头发的发带都是这种颜色。
因为容若多看了几眼，流放摸了摸脸庞，笑说道：“夫人觉得我哪里不妥吗？”
容若纯表面的笑笑：“只是觉得流放分舵主今日很不一样。”
“夫人气质高雅，穿什么都一样，不像我这年纪还未定性，流水常说我想起一出是一出来。”
容若挑了挑眉头，这话什么意思，暗中讽刺她老？
“呵呵。”
流放眼中刚闪过一抹得意，又听到旁边容若的声音再发出：“咦？乍一看，流放分舵主您和那位穿的是情侣装啊？”
流放愣了下，放眼看过去，就见流云高大的声音映入眼帘，更重要的是，他虽然穿了一身清云色衣裳，可是配的腰带却是相近于鹅黄色，更别论那腰间垂下的玉佩，与流放的发饰也有相映成对的别致感。
“哎呀，难怪流放分舵主这般精心装扮，那位身穿清云色衣裳的想必便是您的心上人？”容若的声音还故意抬高了，惹的旁边的人纷纷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