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鸠面有不解道：“可是属下不明白，王爷当务之急不是应该先对付太子那边，否则等太子坐稳了东宫的位置，到时候怕是不好再把他拉下马了。”
“坐稳？”慕凉呈不屑的冷笑一声，“他慕靖宇都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了，也没见有何建树，本王还真就看不起他。”
慕凉呈站起来，走到窗前，双手放在窗台，身子微微外倾，“太子那边不必着急，江南的事情够他烦恼一阵子，加上这次汪择出事，恐怕正焦头烂额着，倒是慕北辰……”
慕凉呈缓缓握起拳头，不轻不重的锤砸了一下窗台，声音像是气音一样轻，“放虎归山，心腹大患啊！”
“王爷，此次汪择出事，当真是郑家的漏网之鱼，还是叶家的人。”
“郑家，叶家？”慕凉呈冷呵一笑，“本王倒是觉得，谁也不是，是有人想搅乱京城的一池水呢。”
黑鸠拧着眉头，“那我们是不是……”
慕凉呈抬起拳头抵在下颚处，认真思索了片刻，阴恻恻的笑道：“你说要是汪择在家里畏罪自杀，太子那边会怎么样？”
黑鸠愣了一下，眼眸一亮，“王爷是说……”
慕凉呈转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眉宇之中几分戾气迸出，“去办吧。”
黑鸠很快离开，慕凉呈重新拿起信函，一点点的抓到手心里，一用力，在松开，粉末像雪花一样飘满了整个书桌。
东宫
午后，太子妃陆思茗吃了一盅药膳，胃口不大好，就倚靠在窗口的软塌上看花样子，有长命锁，也有老虎形状的，还有几朵不同样式的花……
她看的困倦，刚想打个盹，轻巧的脚步声传来，珠帘被掀开，珠子轻轻晃动中露出书珍一张清秀的脸庞。
“娘娘，药熬好了，您趁热喝了吧。”书珍把药碗放到桌上，轻轻扶起陆思茗。
陆思茗看了一眼那晚浓稠黝黑的药，放下手中的花样子，慢慢的坐直身体，揉了揉额角，等脑子清醒些了，才道：“这几日身子越发惫懒，才坐了一会就瞌睡了。”
书珍含着笑道：“娘娘是有身子的人了，自然是容易困倦的，只是容姑娘说了这药一日三次，万不可缺了，否则奴婢都不忍心叫醒娘娘呢。”
陆思茗接过书珍递过来的药碗，心里叹了口气，还在闺阁时她是最怕苦的人，每每染了点风寒，总要跟母亲撒娇好半日才肯喝上两口，哪成想居然有一日自己主动讨要喝呢。
书珍见陆思茗喝完药，赶紧给她塞上一个蜜饯，“娘娘受苦了。”
“只要我这胎安稳生下来，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陆思茗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细眉轻蹙了一下，努力压下从喉咙口直窜上来的恶心感。
“容姑娘说了，只要娘娘按着她的药膳和方子吃了，保准平平安安的生下小殿下。”书珍笑嘻嘻的把药碗放好，又调整了软枕垫子，让陆思茗靠的舒服些。
陆思茗一笑，“你现在倒好，一口一个容姑娘，倒是将我管束住了。”
“奴婢哪儿敢啊。”书珍扁扁嘴，“容姑娘是神医，奴婢自然是要听着她的话的，只要娘娘能平安生下小殿下，容姑娘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愿意。”
陆思茗笑着摇摇头，隔了会儿又问道：“今日太子还没回来？”
“没呢，按理说早就过了早朝时辰，许是皇上又有事吩咐太子去做，上次陆太傅还说呢，太子如今可是越发的能干了，大家都称赞不已。”书珍怕陆思茗多想，尽是挑些好话说。
主仆两说了一阵，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动静，书珍垫着脚往窗口看了一眼，喜道：“娘娘，是太子回来了。”
陆思茗让书珍扶着刚走到房间门口，却是看到太子带着人急色匆匆的迈入了书房，根本没看到她们主仆两个人。
陆思茗拧着眉头不语，书珍迟疑道：“娘娘要不要去……”
“太子这个时辰回来也不知道有没有用过午膳，你叫人去准备一份鸡汤送过去。”陆思茗打断了她的话直接吩咐。
她是当今太傅教养出来的女儿，性敏端慧，知理守分寸，明白进退，最是大气温婉，看太子的样子就知道必然有要事在身，她如若这个时候过去，定是不合适的。
再说她堂堂太子妃，根本不需要像个侍妾那般争宠，日日嘘寒问暖，亲手煲汤送点心的，她只需做好她的本分，管好东宫后院，让太子无后顾之忧。
东宫书房，气氛罕见的冷沉，太子坐在书桌后面一声不吭，一向仁厚宽和的脸庞凝重暗沉，半边脸隐在暗处，居然显出几分人前不见的凛冽寒气来。
‘砰~’的一声，太子一拳捶在桌案上，深重的黄梨木桌面发出闷闷的撞击声，就像裹着棉花捶在人的心口，非常的压抑。
“这个汪择到底怎么回事，当初他不是跟本宫说那矿脉是他家旁支叔父买来的地，无意中开挖出来的，为何现在又跟叶家扯上了关系？”虽是问句，但书房的另外两人都知道太子不过是发泄，刚刚查到的消息，汪择此前确是说了谎，怕是在太子面前不好交代才编出来这么一条。
“太子，眼下看来汪择此人不足为信，光矿脉一事就很难撇清楚，属下怕的是，若是有人在这个时候浑水摸鱼，从矿脉的进项和出账查下去，就怕……”陈林是太子的贴身暗卫，从幼时就跟着陈林，就像慕北辰身边有段衣一样。
太子绷紧的面皮抽搐了一下，恼恨不已，要知道香山矿脉大部分的进账都入了他东宫门下，当时汪择投诚的时候交出了香山矿脉，也让太子看到汪择此人的忠心，万万没想到，香山矿脉压根是汪择从叶家手里骗来的！
可耻！可恨！
如今叶家的案子暴露，居然就扯出了汪择和香山矿脉，短短两个多月，他根本就没得到多少好处，倒是要给汪择来擦屁股！
太子越想越愤慨，易发觉得汪择心机太深，他明知道矿脉来路不正，故意以此为条件向自己投诚，打的算盘就是万一哪一天这事给有心人闹出去，他东宫就被迫和汪择站一条船上，在没法撇清的情况下，也只能保着汪择。
“可恶！”太子咬牙切齿的扭曲了脸，再也不复平时的宽厚端和，“汪择这个算盘打的真好，这是逼着本宫不得不替他善后啊。”
陈林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太子，不如属下吩咐人今晚去处置了他。”
太子目光微微一转，思考此方法的可行性，片刻后，眸光一厉，仿佛下定了决心，“陈林，你不要亲自出手，找几个面生的。”
“是，属下这就去。”陈林面色冷肃，就要转身离开书房，不过脚步还没迈开，一把羽扇就挡在他的面前。
陈林看向握扇的手，消瘦干扁，像是常年营养不良的暗黄色，那几根手指甲却留的很长，以至于尾指都向下蜷缩起来，他愕然道：“蒐先生，您为何阻拦我？”
那是一个五旬左右的老头，长相普通，干瘪的脸庞挂满皱纹，一双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在眼角折堆的皱纹下，快要看不到，更别提他此刻半瞌目，坐在书房的角落里，只要他不说话，就很容易让人忘记他的存在。
已经没人知道他原名叫什么，为了尊重，都叫他一声蒐先生。
“太子，此法不可为。”蒐先生开口，声音意外的非嘶哑暗沉，而是一种破铜锣般的嗓音，像是驴叫似的，有点刺耳。
太子面对蒐先生也是相当尊重的，理了理衣袖，坐正了身子，“哦？先生为何这么说？”
蒐先生挥动着手中的羽扇，那羽扇也非其他人那种看着仙雅流韵的仙鹤羽，而是全黑色，就好像是乌鸦的羽毛一样。
“既然有人大张旗鼓的将叶家的案子翻出来，还不惜冒着风险闹上前殿，太子以为，那人真的是为了帮叶家翻案这么简单？”蒐先生闭着目，说话的语速迟缓，面色淡定，倒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风范。
“可那血书不就是这么说的，也许是郑家的漏网之鱼想要翻案呢。”陈林猜测道。
蒐先生双眸忽然打开，浑浊的眼底闪过一抹冷然的讥诮，转向太子的方向，缓缓道：“不管汪择与叶家的案子有多少牵扯，东宫都是首当其冲，叫人攻击的对象，为今之计，太子当做的是当机立断切断这一脉所有干系，万不能与东宫牵扯一二。”
太子握拳的手松了又紧，“先生没有两全之法吗？”他是恼怒汪择没错，可还是有些舍不得香山矿脉，到手的东西再白白的丢出去，想想就有点心疼。
“或者，把汪择撇除出去？就按他说的，他不过是与叶家白纸黑字做了一份买卖而已，应该不至于那么严重。”陈林是太子的心腹，多少了解点太子的想法。
蒐先生冷哼一声，“对方做了这一局出来，等的就是你的这一举动，否则为何如此大费周章，一个汪择算什么，他最终针对的是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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